深渊湖,传说中孕育妖魔的乐园。克吕斯家族就是这片土地的镇守者。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在这个家族身上,代理领主不问世事,任由领地之上流言四起、妖魔肆虐。
1、深渊溪谷
“快把这不要命的家伙从我船上弄走!”船夫发出愤怒的埋怨声,“要不是看在三倍价格的份上,谁愿意到这见鬼的深渊溪谷来!”
一个小蚌子乘客从跳板上下来,猛地翻开斗篷,一头扑进岸边胖妇人的怀里:“南茜奶妈,我好想你!”“你怎么回来了,我的绮娜小姐!”南茜慈祥地拍着怀里的姑娘,眼眶都红了。
“我怎么能不回来。前几天我收到一封没签名的信,说有人要加害父亲。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赶回来啊!”
南茜奶妈立即做出噤声的手势,低声嘟囔着:“谢天谢地,我的小姐,可别被别人听见!”“什么呀?家里除了你、我和父亲,莫非另有别人不成?”绮娜提起行李箱,径直朝雾气中走去。
“深渊溪谷”是绮娜已故母亲的领地,现在由她父亲代为管理。这座安详的农庄坐落在与世隔绝的峡谷里,东西南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北面则是一道断崖,下临深渊湖。奥根河是进入溪谷的独一通道,它蜿蜒穿过整个农庄,最后化作一道瀑布从断崖跌落进深渊湖中。一年中有十一个月,这条河险恶得基本不能通航,唯有十月的枯水季能力勉强行船。所以十月是这个山谷与外界来往的独一时机,通航之夜是人们一年一度的欢庆节日,不过由于某种原由,这个民俗已经废弃多年了。
“你不该回来的,绮娜小姐!”南茜奶妈紧跟上来,“此刻的深渊溪谷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守护它!”绮娜站定下来,深吸一口吻,“我一定会守护好父亲,守护好克吕斯家族,守护好深渊溪谷,守护南茜奶妈和这里所有的人。我向天主立誓!”
说着,她倔强地眺望前方,那座名叫“船宫”的城堡从雾霭中渐渐浮现出来,它坐落在断崖边,俯瞰着烟波浩淼的深渊湖。传说这是一座魔性之湖,而克吕斯家族正是魔湖的监督者和镇守者,船宫即是他们的要塞。奥根河在城堡前方的水船埠分流,涌向左右水门。一座灯塔伫立在断崖尽头,靠拱桥与主体建筑相连。这座“灯塔楼”曾洗浴饼圣徒的鲜血,披发出足以震慑邪恶的无形光芒。这里是船宫的圣地。绮娜的父亲,西格蒙老爷从七年前长女失事之后,就把自己关在里面,深居简出。
望着伴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堡,绮娜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生疏感。
2、野丫头
推开船宫的大门,绮娜转头喊道:“奶妈,请帮忙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我都迫在眉睫要住回蓝水晶厅了!”
“站住!”楼梯上忽然传来一声娇斥。一位生疏的黑发少女轻盈地走下来,身上穿一件粉赤色的长袍。绮娜脱口而出:“你这无礼之徒!这是城堡主人已故长女的制服,你怎么敢随意穿戴!”
黑发少女的绿眼睛里表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谁?我就是城堡主人的女儿薇拉小姐,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绮娜马上变了表情:“我才是城堡主人现在独一的女儿,你要为你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莫非你是那个什么绮娜吗?难怪和老爷长得那么像,一头干草似的红毛!”薇拉的表情陡然阴沉下来,“至于蓝水晶厅,我劝你离那儿远点,它此刻属于我!”
绮娜正要唤南茜奶妈将这骗子赶出去,却又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女声:“采邑官,监守官怎么此刻还不到?”
灯影下款款走来一位妖娆的妇人,正向身后一位油头粉面的青年询问着什么。薇拉立即跑过去依偎在她身边。“妈妈,来了个希奇的家伙呢!”少女一边起诉,一边朝那花花令郎抛了个媚眼。
绮娜质问那妇人:“你是谁?”妇人狂妄地眯起了眼睛:“你又是谁家的野丫头?这里是船宫,不是谁都可以来的。”
南茜奶妈匆忙跑到两人之间,仰头答复:“夫人,这位是绮娜小姐。绮娜小姐,这位夫人是老爷三年前再婚……”“我是露意莎夫人!三年前就已经是船宫的女主人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野丫头。”妇人直接打断了奶妈的话头。
肝火一下子堵住了绮娜的喉咙——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父亲真的再婚了?可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莉芙姐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她用过的东西,就算一根针父亲都不许别人碰。可面前这个丫头竟穿戴莉芙最喜爱的衣服!而自己的蓝水晶厅也属于别人了!绮娜伤心地喃喃自语:“父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无礼!”露意莎厉声呵叱,“我记得老爷曾经说过,早把次女送出了深渊溪谷,她怎么会不声不响地跑回来。”
“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坐牢,随时都能回来!”
“拉弥亚是擅长变化的!”薇拉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没错,谁知道这小丫头是不是拉弥亚变的!”露意莎闻言退却一步,恐慌地斥道,“这魔鬼已经吃掉两个人了!”
一听这话,南茜奶妈慌得脸都白了:“露意莎夫人,这真的是二小姐……”“证据呢?”露意莎追问。
绮娜下意识地按住了前襟——她当然有证据,“圣血之钥”就是最好的证据。这纹章是一把黄金钥匙,镶嵌着圣徒之血凝成的石榴石,世世代代都是克吕斯家族女主人的护身符。已故的克吕斯夫人怀着绮娜时,拆开这个护符,将石榴石做成链坠给了莉芙,黄金钥则守护着次女。七年前的那次意外中,石榴石和莉芙一起消失了。可是绮娜不佩服,凭什么要把它拿出来给这些鸠占鹊巢的人看,明明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采邑官,给我抓住她!”露意莎一声令下,采邑官朝绮娜扑来。绮娜回身奔向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子忽然呈现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露意莎扬声高喊:“监守官,快抓住这个野丫头,她是拉弥亚变的!”
话音未落,绮娜整个人已被拦腰举了起来,一张刚毅英俊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还没等绮娜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耳边已经响起了清朗的声音:“露意莎夫人,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绮娜小姐,卢格我可以用人命包管!”
“卢格!”难怪如此面熟,他正是自己童年时的玩伴,总管高伯纽之子卢格。
“人命包管……很好,好极了,我的监守官!”露意莎咬牙切齿地嘟囔着。卢格毫不迟疑地辩驳回去:“不,我是深渊溪谷的监守官,不是夫人您的。”
说得好!绮娜惊奇地望着着卢格,几年不见,小男孩长成如此精彩的人物了。“卢格,高伯纽大叔呢?”绮娜问道。高伯纽总管正直靠得住,决不会允许这女性如此胡来的。
一听这话,卢格的眼睛马上昏暗下来,哑着嗓子说:“我的爹妈亲……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分明是被拉弥亚吃掉了!这就是坏心眼的下场,谁让他们老是为难我和妈妈!”薇拉陡然发出辩驳。
就在这一刻,一声闷响猛地从窗外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凶暴地撞击着船宫的右水门。“拉弥亚!”卢格大呼一声便冲了出去。绮娜也不假思索地跑出大门。
落日方才西沉,奥根河上并没什么魔鬼的影子,只有一艘千疮百孔的小船。一个水手将自己紧紧绑在舵上,正拼尽尽力与急流格斗,眼看就要掉下断崖。
卢格急忙回身,将右水门上的绳索扔出去。水手一把接住,将绳索绕在舵柄上。小船下坠的趋势稍稍缓了一下,但船身却接二连三地撞上岩石,眼看就要拦腰折断。水手沉稳地高喊:“快去把左水门打开!铰链就在石柱背面,快!”
船宫另一侧的水道已经被左水门关闭,假如打开左水门,就会减轻右水门的压力,一旦流速放缓,小船就有一线朝气。
绮娜疾步奔向左水门,只听得锐利的金属弹跳声,左水道打通了!在崩散滚落的石块间,忽然闪现出什么东西,被栅门的铁齿钩住了。绮娜一看,直吓得六神无主,那不正是失踪的高伯纽配偶?
3、嫌疑人
高伯纽配偶的尸体躺在大厅里,卢格守在一旁缄默不言,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采邑官伊夫不住地呼唤:“这一定是拉弥亚干的!人类怎么大概做到这样?”高伯纽配偶的死状的确诡异悲惨,他们的后脑赫然开着一个黑黝黝的洞,脑袋里空空如也。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伊夫的呼号:“你可以镇定点吗?莫非像女性那样尖叫就会有用吗?”
这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说话的是适才得救的水手。这倒霉的家伙此刻被捆得像腌鸡一样。
伊夫一把揪住水手的领口:“给我住口,你这个来源不明的家伙!来深渊溪谷干什么!”“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叫亚瑟,是个水手!”水手争辩道,“我们的船是‘愚人船’,这次收到委托,要来这里接人。”
顾名思义,愚人船是为愚人准备的船只。那些精神错乱者、智力低下者、癔病者经常被奉上船,从一个城市飘泊到另一个城市,告急神的仁慈恩惠和水的净化气力,恢复身心健康。
“乱说!深渊溪谷从来没有疯子,基本不需要愚人船!”伊夫摇晃着水手。
“是我叫他来的。”露意莎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始终一语不发的卢格回身质问道:“夫人,你叫愚人船来,是想带走谁?”
露意莎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是为了带走西格蒙大人。”
绮娜脱口高喊:“你是说我的父亲疯了?你怎么敢!”
“我老公把自己关在灯塔楼里,不吃不睡,成天叨念着莉芙那个死人的名字,不是疯了的话,莫非是被妖魔附体了?”露意莎夫人恫吓绮娜。绮娜气得发抖:“我不允许,父亲绝不能脱离深渊溪谷!”
“你说不能就不能吗?”薇拉白了绮娜一眼,“你当你是谁?”
“西格蒙大人当然不能脱离。”卢格镇定地说道,“不只是老爷,这里的人谁也不能脱离船宫!我爹妈的尸体是在船宫左水门找到的,这几天出入此地的,除了在座诸位再没有别人。凶手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暗藏在我们中间。”
“卢格说的没错。在找出真凶之前,谁也不能脱离!”绮娜挺直脊背,高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抗议。语调里已隐隐有了克吕斯家族女主人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