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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池从小酷爱绘画,当兵时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后来改行分派到昆明美术学院任教。去年夏季,梁秋池应画友之邀,去西双版纳写生,回来时路过玉溪,想起战友张宏就住在玉溪,于是登门造访。
张宏家在农村,他们村家家户户都种植烟草。那时正是烟草成熟季节,一片扯地连天的绿色映入梁秋池的眼睛,那是用任何颜料都调不出来的浓艳的绿。梁秋池心醉神驰,把画架支在地头,开始精心描画面前的风景。
张宏和家人进入田间采收烟叶,太阳落山时,田间地头已经堆了几垛绿油油的烟叶。张宏坐在梁秋池身边休息,随手递了一支烟给他。
梁秋池接过烟来点燃了,深深吸一口,香醇绵厚,浓而不浊。一支烟吸完,顿觉神清气爽,禁不住称赞:“好烟!什么牌子的?”
张宏微微一笑,说:“我就是种烟的,还用买烟?这是我用自家出产的烟叶卷的。你抽着可口的话,就多住几天,等烟叶烤制好了,我送你几斤,带回家慢慢抽。”
梁秋池说道:“那我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宏笑道:“随你。”
梁秋池抛下画笔,怀着一种孩子似的雀跃心情走进烟田,一股清爽的烟草气息掠面而来,那些高大的植株险些没过他的头顶。
张宏在他身后喊道:“那里的烟叶长得好!”
梁秋池顺着他的手指一望,果真,西北角处有两米见方的一小片烟草长得分外繁茂,比周围的烟草要高出一大截,便走过去拣最肥厚的叶子摘了一捆。
烟叶运回家,张宏和家人开始对烟叶进行分类、编杆,扎成一束一束的挂在竹竿上。张宏特意把梁秋池采摘的烟叶用夺目的红绳扎起来,以不同于其他烟叶。
因为梁秋池的画作要加入昆明市文化馆举行的画展,他得提前回家做准备,不能久待,只在玉溪停留了两天就脱离了。临走时,张宏说等烟叶烤制好后会给他寄过去,梁秋池一笑置之。
半个月后,梁秋池果真收到张宏快递过来的烟叶,还附带着卷烟器、过滤嘴、烟纸等物。战友的美意自然不能辜负,梁秋池立即切了些烟丝,卷了几支烟,迫在眉睫地址燃。
新烤制的烟叶有一种陈烟不能相比的醇香,梁秋池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构想新作品。烟雾缭绕升腾,希奇的是,那些浮动的青烟不仅没有随着气流散去,反而渐渐凝结,最后竟凝成人形,纤腰长腿,前挺后凸,是一个女性的容貌。
梁秋池惊呆了,一时间不能确定是真是幻,用力捏了一下大腿,生疼,才知道不是幻觉。
随着香烟的燃烧,烟雾越聚越多,那个女性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楚,尖尖脸蛋,细长眉眼,竟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忧愤之色,好像有不曾消解的积怨郁结于心头。
直到那支烟燃到尽头,烟雾才慢慢散去,那个女性也消失于无形。
梁秋池惊诧之余,又有着猛烈的好奇,她究竟是妖是鬼?为什么会呈现在烟雾中?为了揭开心中的谜团,梁秋池又接连抽了几支烟,但是那个神秘女灵再也没有呈现。
艺术家自有区别平常之处,女灵的呈现,不但没有让梁秋池产生惧怕,反而引发了他创作的灵感。他当即铺纸调色按照记忆中的影像,创作出一幅画作。画面上是一支燃烧的香烟,袅袅青烟变幻成一个俏丽的女子,眉梢若蹙,眼底含愁。梁秋池为这幅画作取名为“烟鬼”。
他把《烟鬼》找人裱好,便送到文化馆参展。谁知偶成之作,竟受到普遍关注,不但有好多堕胎连在《烟鬼》前彷徨不去,另有人出高价想把画买下来。但梁秋池没有卖,他总以为这幅画的灵感来历区别平常,好像还应该有故事发生。
画展最后一天,工作职员找到梁秋池,说有一位青年指明要见他,梁秋池追随工作职员来到招待室,只见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等在那边。他一见到梁秋池,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梁先生,我叫桑可伦,造次地来见您,是为了那幅《烟鬼》。请问,您熟悉画中的女子吗?”
梁秋池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该怎样作答,便反问道:“听您的语气,难道您熟悉她?”
桑可伦答道:“她很像我妹妹桑可伶。”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梁秋池接过照片一看,惊奇地“啊”了一声,照片中的女子分明就是《烟鬼》的原型!他的手不断地颤动,竟然拿捏不住,照片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桑可伦拾起照片,小心地放进包里,说道:“看您的脸色,我就知道您一定见过我妹妹,您能说一下详细景象吗?”
梁秋池镇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也不确定我见到的是不是令妹,你能让我和令妹见一面吗?”
桑可伦叹了口吻,“假如能够找到她,我也不会为了一幅和她有些相像的画就来打搅您了。我妹妹已经失踪一年多,至今没有她的下落。”
桑可伦的妹妹叫桑可伶,三年前大学结业,分到玉溪市姜店乡卫生院工作。去年春天的一个薄暮,她给家打电话说单位加班,要晚一点回来。谁知到了深夜还没有回家,父亲打电话到她单位,同事说她加完班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同事劝她在单位宿舍住一晚,她说只有十多里路,不要紧,骑着自行车急匆忙地走了,从那今后再没有人见过她。
梁秋池心中隐隐想到些什么,忙问道:“你说令妹在玉溪市姜店乡卫生院工作?”
桑可伦点了点头。
梁秋池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么巧?”本来,张宏家正是在玉溪市姜店乡。梁秋池以为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了,虽然这幅画的创作灵感来历说出来极不可信,可是人家妹妹失踪了,自己却画了人家妹妹的肖像,假如没有个说法,只怕被人猜疑拐卖妇女也说不定。于是,他把自己那次玉溪之行连同后来的奇遇都讲了出来。
待他讲完,桑可伦急切地说道:“梁先生,您能不能跟我回玉溪一趟,带我去您采摘烟叶的那片烟田里看看?”
梁秋池爽快地承诺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搭车来到玉溪,顾不上吃午饭,就直接赶往张宏家。梁秋池说明情形之后,张宏也以为很诧异,带着两人来到烟田,此时烟叶已经采收完了,境地里的烟株全成了光杆司令。
三个人在田边站定,一眼望去,仍旧能看出西北角有一小片烟杆高于其他植株。
张宏说道:“就是那边了。”
桑可伦默默地走过去,在那片烟地里彷徨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有铁锨吗?”
梁秋池吓一跳:“你的意思……”
桑可伦点点头,“小妹失踪一年多,我们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
张宏很快找来三把铁锨,三个人围着那一块土地开始挖掘,或许挖到四五尺深的时候,张宏忽然惊叫了一声,桑可伦和梁秋池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土壤之中,露出一只女性的鞋。桑可伦盯着鞋看了一会儿,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妹妹的鞋。三个人又开始挖掘,一股难闻的糜烂气味渐渐弥漫开来。终于,一具尸体呈现在三人面前,尸体已经糜烂了大半,基本看不出原来面目,但当桑可伦看到尸体腕上的银镯子时,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摔倒。
张宏已经跑到旁边呕吐,梁秋池把桑可伦扶到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
路过法医检修和桑可伶家人的认证,那具尸体正是失踪一年半之久的桑可伶。
时隔一年半,好多犯法陈迹都被掩埋了,独一的线索就是死者口中发现的一切断指,那是一截男性的小指。警员开始在一切与桑可伶相关的职员中排查,可是没有一个人断指。过了这么久,凶手也许早已逃到天边,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梁秋池回到昆明就病了一场,一幅古怪的画作竟然激发出一桩行刺案,这个结果是他千万料不到的。几个月后的一天,梁秋池下了课刚回到办公室坐定,手机响了,接通,竟然是桑可伦。只听他说道:“杀害我妹妹的凶手找到了!”
梁秋池一个激灵站起来:“快说!怎么回事?”
桑可伦叹息道:“说起来,也算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本来,桑可伶的男密友方杰在市牢狱做狱警,十几天前,他在为一个因盗窃入狱的囚犯刘洪坤办理出狱手续时,发现刘洪坤左手小指缺一截。方杰猛然想起桑可伶的案子,就不动声色地问起他断指的原由,谁知刘洪坤吞吞吐吐,言辞闪灼,方杰起了疑心,遂把自己的猜疑汇报给领导。领导研究后决定,取刘洪坤的血样做DNA鉴定,结果显示刘洪坤的DNA与桑可伶口间断指的DNA属于同一个人,于是警方提审刘洪坤。铁证如山,刘洪坤只得供认。
他原本是个盗墓贼,去年春节后的一天半夜,他携带盗墓工具准备到白日踩好点的一个墓穴行窃,走到半路,接到同伙电话,说老娘得病住院,他得留在医院照顾,晚上的盗墓行动打消。刘洪坤败兴而归,恰逢桑可伶赶夜路回家,刘洪坤曾在卫生院见过桑可伶,早就垂涎于她的美貌,这时见公路上没有另外行人,遂生歹念,将桑可伶强行拖至烟田里诡计强奸,桑可伶拼死挣扎,格斗中,咬断刘洪坤的手指,刘洪坤一怒之下用匕首把桑可伶捅死了。随后,刘洪坤拿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将桑可伶当场掩埋。过后,刘洪坤越想越怕,惶惶不可终日,最后,终于给他想出一个主意:俗语有云“灯下黑”,自己不如做件案子,存心被警员逮住,判个三年两载,住进牢狱里,这样,就算桑可伶的案子掀出来,也不会有人猜疑到正在牢狱里服刑的囚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来却撞在桑可伶男密友的手里,警员连抓捕的气力都省了。
听完桑可伦的讲述,梁秋池深深叹了口吻,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毁在一个盗墓贼手里。是如何的怨气使得桑可伶的冤魂现形于人前,引导着人们去解开她灭亡的答案?梁秋池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烟鬼”图,不觉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画面上一片空白,那个烟雾凝成的女鬼,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