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庄小小消失的那天，我一直到午后才醒来。她走得匆匆而诡异，抽屉里所有的安眠药都不见了，钱却一分没少，厨房里还熬着没来得及关掉煤气的小米粥。
我一度以为庄小小只是出去买菜了，可直到第二天凌晨她还没有呈现，手机也打不通。就在我恐慌地推测着各种大概时；邻居周媚哭着冲进我家，无助地说，赵东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我这才茅塞顿开，天哪，他们是不是私奔了？
赵东那个瘦细得仿若小肠的男性是个肛肠专家，典型的工作狂，职业怪癖造就得他只爱弯曲的东西，后来还顺理成章地爱上了貌似十二指肠粗短的周媚。
周媚开始嘤嘤抽泣，一副十二指肠被她哭得楚楚感人。这个女性虽匮乏美感，皮相却相当风流，因为个矮，胸也显得特别大。曾经我多次扑在庄小小的身上，一边捏着她那对探头探脑的旺仔小馒头，一边费力地幻想周媚的丰胸会是什么手感呢？
周媚停止了抽泣，挺挺胸说，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啊？这个女性无论何时都不忘把自己独一的优越感在任何男性眼前都揭示一把。
我和周媚协议，暂不公开这件事，继而开始了艰难的寻找工作。没有任何线索，我们找了好久仍旧一无所获。周媚常一个人望着天空自语：他们一定在做爱，赵东太能折腾了。
2
那段时间，周媚常常来我家磋商对策，我发现她好像有些无所适从，重复盯着我那个结构狭仄的家，表情会惨白，紧抓住我的手，不止一次故作自持地拽着领口遮挡胸部，仓促地问，你是好人对吗？
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继而我便明白了，她是怕我心理失衡，报复赵东跟她上床！我对她说，我们是盟友，也是难友，此刻的任务就是快点找到他们。一天半夜，她满头大汗地敲开我的门，恐慌地对我说，适才他来过了。
赵东？我一把抓住她，高声问道，他在哪里？周媚不断地哭，慢慢钻进我怀里说，不如我们做爱吧。
我推开她，奔进她家。第一次走进这个腹腔形状的房间，我被惊呆了。里面的点缀如此诡异——沙发设计成了女性胸的样子，电视被一个心形的外壳包着，马桶是胃的形状，就连门框也雕成了弯曲的肠子一般。我一见到便以为胃里排山倒海，恶心得想要呕吐。
周媚的床上很乱，内衣被撕破了，扔得满地都是。我回头问她，赵东适才来过，强暴你了？
她点点头，又哭起来。
我追出去很远，也没有发现赵东的陈迹，返回后看到周媚瑟缩在我的床上。她愣怔地盯着我，不言不语。她的睡衣也被扯烂了，丰满的胸裸了一半，正自大地看着我。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赵东带庄小小私奔后，他们是怎样快活的场景，于是顿时对赵东恨得咬牙切齿起来。我带着欲望爬上床，恶狠狠地问周媚，你适才是说想和我做爱吗？她有些茫然地址头，慢慢地倒在床上。
我发现跟周媚做爱真是没劲，整个过程她都一动不动。我要是赵东，我也找人私奔去。
可一个突如其来的设法让我停止了动作，赵东不喜欢和她做爱，为何又偷偷地潜回来逼迫她呢？而她为何又放走他呢？
我猛然以为这是个骗局，在这四个人的角力中，他们三个串通一气，唯独我蒙在鼓里。但这样做周媚能有什么好处？我看了看她，一切要从这个女性身上下手。
我试着向周媚询问一些她和赵东生活里的细节，但不管我问什么，周媚都重复念叨着一句话，夜太黑了，黑得像段细长的肠子。
看着她装疯卖傻的样子，我冷笑了一声，更有把握相信是他们三个沆瀣一气想暗杀我。我因为神经衰弱，一直让庄小小从赵东那边帮我拿安眠药，可我此刻越来越嗜睡，我甚至有理由猜疑，庄小小失踪的那天清晨，她就是想利用煤气中迫害死我。
3
醒来已是午后，周媚收拾了房间，自作主张地改变了格局，她或许不喜欢狭仄的空间，把一些家具都搬到了客堂，卧室一下子亮敞多了。我嗅到了小米粥的香味，赶快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周媚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情意绵绵地说，你太累了，再睡会儿吧。我想不通这个装疯卖傻的女性究竟又想干什么。
周媚看我不动，挺着胸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胸，今天起，我都给你，就让赵东他们厮混去吧。
我搪塞着她，却总以为哪里过失劲。回到卧室，看着周媚收拾的房间，我逐渐看出端倪，这越来越像赵东的房间！
饭后，周媚去她家拿回一瓶安眠药，钻进我的怀里说，以前庄小小苞赵东要的就是这种药，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就在这个时候推开她，奔到卫生间开始吐。周媚缩在床上，哭得硕大的胸都蔫了。
庄小小失踪后的第八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那里风很大，声音断续地被吹走，我只听清了一句话，庄小小说，我想死你了。
来电是埋没的，我无法回拨。周媚紧张地贴在我身边，睁圆了眼睛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
我直接对她说，你都招了吧，我不想玩下去了。周媚一脸困惑，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们串通一气耍我啊！然后，她照例哭了起来。自从赵东和庄小小私奔后，这个女性好像只知道哭。
哭累了，她显得萎靡不振，无力地说，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在玩换妻的游戏，怪不得赵东失踪前几天，跟我做爱都那么搪塞。然后她接着说，来，我给你讲讲我和赵东的故事吧。
她说，我很爱他，不但仅因为他治好了我的肠胃病，我更喜欢他每个半夜都像肠子一样钻入我的身体，你不是女性，你永远不会体会那种感受。第一次在他的诊所里，他借着帮我检查身体的时机，就把我压倒在了检测台上，当时我只有可怕，小时候的一个半夜我就曾这样被一个老男性欺侮过，是赵东解开了我的心结，我很爱他……
周媚喃喃地说着，刚泛起红润的表情，又变得惨白了。
4
我站在被周媚收拾得越来越像赵东房间的门前冷笑，周媚不会想到，是她无意间点破了我的疑惑——换妻游戏！
我不容分说就把周媚压倒在床上，一边剥她的衣服一边说，当初赵东是不是这样？！
那是和周媚做爱以来，我最舒服的一次，并非来自欲望，而是报复，对他们阴谋的报复。他们瞒着我玩换妻游戏，周媚这个傻女性还自作智慧地故弄玄虚，装疯卖傻地蒙混自己。她简直太小看我了。
我从周媚身上滚落下来，她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坠入了令人纠结的旧事里，好像在为自己的游戏后悔。
可我一阵哀痛。我一遍遍地想念着庄小小以前的温存，我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背着我和周媚玩这样的游戏。其实，细细想来，失踪前，庄小小的举动就有些不正常了。首先，她老是有事没事地去赵店主串门，她托词说去找周媚交流女性世的机密，其实她是去找赵东，或者说，去跟他们磋商换妻的筹划，有时我醒来的午后，会看到庄小小坐在床边看着我发呆，另有那些安眠药，庄小小一定早有预谋，她一次次哄着我服下，只不过是为了她和赵东的出逃作准备。
我那么爱庄小小，她竟然喜欢上了那个小肠一般的男性，如此羞辱，还不如直接将我暗杀，让我在安眠药里平静地死去。
周媚穿上衣服，哭着对我说，你真的很让我伤心，你一次次让我想起那个老男性。我冷笑，是吗？那你去死吧。周媚端详着房间，疾苦的脸色蔓延了一脸，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我真的想过死，那年我才十岁，他把我骗到他家里，他的家又窄又小，他把我堵在床边，夜好黑啊……
困意好像浓烟再次袭来，我在周媚安静的叙说中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慢慢进入了梦境。醒来的时候，庄小小正趴在我身上哭。赵东也呈现了，他抬起肠子一样细长的手指对着周媚甩手就是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又犯病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庄小小，我气得咬牙切齿。
庄小小哭着说，我知道你嗜睡的原由了，赵大夫帮我弄明白了一切，你有病啊。我跳下床，气呼呼地吼道，我没病，你们才有病，换妻游戏是吧，你们去哪里厮混了？！
庄小小一愣，看看散落在我床上的周媚的内衣，再次哀痛地哭起来。赵东对我摆了摆手说，来，我来告诉你这一切吧。然后他像肠子一样蠕行出去，我随他走出去，恼怒地站在他对面，真想一掌将他拍扁！
赵东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就是庄小小带走的那种。赵东说，你冤枉我们了，也怪我以前不问是非黑白，只要庄小小向我要，我就给她这药，才让你越来越嗜睡了。然后他回头再问，你和庄小小做爱时，是不是常常会幻想、发愣？
我一拳打垮他，咆哮道，我昨晚跟你妻子做爱时才幻想才发愣了呢！他爬起来，瞪着惊诧的眼睛问，你们真的做爱了？我还没有答复，就听到房间里两个女性厮打起来。
5
庄小小的诠释让我明白了一切。
我由神经衰弱演变成嗜睡，她一直很担忧，因为她从网上搜索过，我的症状很像“嗜睡症”，患上此病的人，会器官衰竭而死。激发此病的是一种叫锥虫的微小原生物。锥虫寄生在昆虫舌蝇的体内，而舌蝇寄生在动物肠道的血液里，尤其是肛肠的血液。赵东从事肛肠工作，他开发的安眠药不幸传染了舌蝇，在他毫不知晓的情形下，庄小小正好前往索要安眠药，于是我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他新药的尝试品……
见我愈发嗜睡，做爱时常幻想发愣，庄小小慌了，多次暗地里求救赵东。赵东猜疑我得了嗜睡症，获悉城市不远处的湖泊里，一种鱼体内寄生着大量的锥虫，便决定带庄小小瞒着我和周媚去一探究竟。
原觉得一天就可以返回，不料赵东这个工作狂为了研究锥虫，存心延迟，甚至还让庄小小服下了安眠药，看她怎样呈现幻觉。我不觉得然地耻笑道，赵东半夜曾回过一次，你骗谁啊？！
庄小小一愣，失控地在赵东脸上乱抓，你老念叨忘带了什么仪器，你一定是趁我熟睡时回去拿仪器，是你害了我男密友！
赵东一脸冤枉，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没有！然后他茅塞顿开般冲到周媚眼前，我知道了，一定是她，是她做的梦，她小时候被人欺侮过，直到此刻另有阴影，这是心理疾病！
我瘫坐在地，以前的所有推测此刻都轰然坍毁。赵东回没回、周媚病没病，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是，在脱离的这些天里，赵东是不是趁机欺侮了庄小小呢？
这也许是个永无谜底的问题。他们在争吵，但此刻我困了，好困，我要睡觉了。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