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来，当王朝海趴在床大将耳朵紧贴着床铺时，经常会听到这种声音。
喀喳、喀喳……
不是，通通都不是，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是有人在床底下偷吃东西？或者是小声地谈天？
通通都有大概，也通通都不大概。王朝海只是个退役的老兵，他的床只不过是一张草席直接铺在地板上，床底就是尘埃扑扑的土地了。
他也猜疑过，声音是从床铺里传来的，床铺里大概有老鼠、蟑螂、蚂蚁之类的在啃草席……嗯，这至少是比较令人安心的谜底。但假如声音是从地面下发出来的呢？是土拨鼠？地下管线？
每当王朝海想到这个问题时，都会莫名其妙地一阵发毛，因为他以前听过一个死人从坟墓下面挖洞寻仇的故事。在下面的应该不会是死人在挖洞吧？
王朝海每晚都抱着这几个疑问，随着不按时呈现的怪声入睡。
今夜，怪声更大了，大得就像是在王朝海耳朵边发出的一样。王朝海忽然感受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吓得他连人带棉被从床上跳了起来。床铺先是往上挺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床底下的土里钻了出来。
莫非真的是死人吗？王朝海用棉被牢牢裹住了满身，几个庆幸没掉的老牙不停打着颤。
然后，床铺慢慢地往旁边移动，就像有人从下面把它给移开了。难不成真的是死人挖洞跑出来了？床铺被移开后，王朝海真的看到床铺下面露出了一个洞，一个不算大的洞，然后王朝海还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年青男性的脸，一张混满土壤跟尘埃的脏脸。那张脸看了看王朝海，眯了眯满是尘埃的眼睛，忽然大叫：“啊！有人！”
“快出去！”底下一个声音回喊。
那年青男性把脸退了回去，然后从洞口伸出了两条手臂，往两边胡乱挖着，他是在扩大洞口。等到洞口大得差不多了，那男性从洞口跳了出来。狠狠瞪了王朝海一眼：“你别乱动！耙乱动我就要你的命！”
王朝海哪敢乱动？看到一个人从自己床铺下钻出来还骂脏话，他早就吓傻啦！
那男性把手臂往洞里一伸，拉了一个光头的年青男性出来，然后两人协力一拉，这次出来的是个平头的中年男子。等三个人都出来后，王朝海终于回过神来，觉察本来这三个人不是死人，因为他们三个现在正在破口痛骂，用一连串的脏话谩骂着活该的隧道。王朝海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衣服，灰色的、另有号码……那是囚服啊！
王朝海终于把事情想通了，他家隔邻不远不正是牢狱吗？这三个人是从旁边牢狱逃出来的！
但过失啊！又不是在演《越狱》，挖隧道逃狱有这么轻易？
啊，对了，这一带发展掉队，大部分的住家都是土壤土地，没有换成洁净好整理的水泥地，挖起来当然轻易多了。王朝海之前也听对面的吴先生说过，那家牢狱的官员狱警越来越混，据说放风时间连典狱长都一起下去跟犯人打篮球……
“老头，你是谁？这是哪里？”那年青男性跟其他人咒骂完后，挟带着威胁的气势问王朝海。
“这……老头我只是个退休的老混球，这里的隔邻就是牢狱，想必三位是从那边逃出来的吧？三位一定累了，要不要喝杯茶休憩一下？三位想必还要更衣服吧？我太太还留了些衣服下来……”王朝海一乱，登时胡言乱语了起来。
平头男子眉头微皱道：“旁边？我以前怎么不记得有住家？”
光头在被关前或许职位不凡，说：“或许是这里太不显眼了吧。像这种破民房我以前基本不会去多看一眼。”的确，王朝海的房子是不显眼的。
年青男性问：“那该拿这老头怎么办？”
平头男子一哼：“杀了，既然这里就在牢狱旁边，那些狗官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语毕，年青男子已经纯熟地掏了一把刀出来，想必他们也是利用这个工具挖隧道的。
王朝海一见到刀子，已经知道他们决定要杀自己灭口，但还来不及逃跑，那光头已经一把从背面扭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按住王朝海的嘴巴。
当刀快速割过王朝海的喉咙时，他还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他早已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光头将王朝海瘫软的身子放掉，任由他摔到地上。
“出去，然后抢辆车，重要的是看能逃多远。”平头男子颇有经验地说，“先出去再说吧。”
但三人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竟然都找不到门。三人一次又一次地沿着墙壁把这屋子给绕遍了，就是找不到。
“这屋子是怎么回事？没有门口？”光头大惑不解。
“等一下……仿佛连窗户也没有？”年青男性抬头望。
平头男性也四处扫视了一下，这里的确也没有窗户，没有半点亮光照进房子里来。房子里的灯光来历就是吊在天花板上的一盏灯泡。没有门窗，处处是紧封着的墙壁……这屋子就像是……平头男性忽然打了一个布满战栗的冷颤，喃喃地问：“你们在进牢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是什么……”
光头耸耸肩，他没有注意。
年青男性则忽然打了个哆嗦。因为他跟平头男子一样，想起了牢狱的隔邻是……
“混球！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工具室里少了好几把挫刀会没人发现？为什么三个囚犯在晚上不见也没人发现？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几名狱警在办公桌前被牢狱长骂得抬不起头来。
那三个犯人逃狱后已路过了好几天，上级及媒体的压力已经将牢狱长压得快溃散了，他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派出所有人手出去把整座山给搜过一遍，却徒劳而返，自己也只能将气出在下属身上。
电话响了，让众狱警松了口吻，这代表牢狱长终于可以停下来一下了。牢狱长气呼呼地用他肥胖的手抄起耳迈，用毫不客套的龌龊口吻问道：“做什么？”
但随即，只是一下下，他的表情忽然转为惊喜，道：“哪里？好好，我顿时到！”他挂上耳迈后，对着狱警们说：“算你们走运……全都回去工作！”
牢狱长便在狱警们迷惑的目光凝视中走出办公室。
停尸间，此刻躺着三具尸体，也是好几年来呈现的第一批尸体。这间监牢已经很久没死过人了。
牢狱长扫了这批尸体一眼，点点头说：“没错，就是他们。在哪发现的？”
“隔邻的公墓。”法医脱下手套，他方才才检查过这三具尸体。“公墓负责人说，他昨天晚上巡墓时，发现一块土地极不平常地隆起了一大块。他以为过失劲，找人掘开来看，便发现了四具尸体。”
“四具？”典狱长揉揉眼睛，确定面前只有三具尸体。
“其中三具就是这三个囚犯了，别的一具只剩下骷髅头，看来已经埋好久了……今朝还无法辨识身份，公墓负责人说或许是以前有人偷偷非法直接土葬的。说起来也希奇，要不是那边忽然多了这三具尸体突出一大块，他也不会发现这四具尸体。”
“这三个人也真倒霉，隧道挖到坟墓去了啊……”牢狱长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但他们怎么没有钻出地面来，反而死在里面？”
法医微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不如跟你说说他们的死因吧。看起来像是闷死的。”
“嗯？”
“也就是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