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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变死人
商场里灯光亮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专卖店的伙计们笑语嫣然。
我正盯着一条裙子的标价咋舌,突感大腿剧痛,转头发现女友小曼狠狠地盯着我,拧我的是她的左手,她的右手此时正拎着一件风格极其凉快的裙子。她说:“管住你那双贼眼,别老往女性身上瞄。”
我当即委屈得泪眼迷蒙,小曼在我饱含热泪的目送下款款走进试衣间。可是,假如我能知道今后发生的事,我宁肯被她掐死也一定要阻止她,但是在这个“可是”之前,倾我毕生之想象力我也不会想到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守在试衣间门口,假如眼光有温度的话试衣间的木门已经被我烧穿了。
直到感到周围的低气压,我转头一看,已经有三四个女主顾等在我背面,怨念极深地瞪着我。这时我才以为,事情过失了。我当即叫来伙计让她去检察试衣间里的情形。
伙计过去敲了扣门,但是没有人答复。伙计看了我一眼,这时我就有点毛了,我说:“你直接推。”
那个伙计当着我的面推开了那扇门,然后,周围忽然极其沉寂,温度下降,把惊叫都冻在喉咙里。
你能想到什么可怕的景象?血淋淋的行刺现场?吊死鬼?假人?不不,那是狗血的可怕小说看多了。试衣间里一个女性倚靠在墙上,脸上画着很浓的妆,穿戴大红的衣裤,可是,那衣服的式样却是寿衣。
我一开始觉得我看错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我的脑筋里就“嗡”的一下。这个人,这个造型,我熟悉,陈琪,我的大学同学。可是问题的要害是,我大前天加入了她的葬礼,遗体辞别的时候她就是这造型。
情形彻底混乱了,我眼睁睁看着小曼活生生地走进去,这个小小的试衣间里基本没有哪怕是一个裂缝可以用来大变活人,并且我一直守在门口连一只苍蝇也没见进去,最后打开门的时候,里面是一具别人的尸体。我的小曼,下落不明。
“先生,这是您的女密友吗?她情形不大好,需要叫救护车。”
我被伙计的声音惊醒,我忽然转向她:“你说什么?你说她还活着?”
伙计小姐预计是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惶恐得花容失色:“是,是的。可是她需要叫救护车。”
我一下冲过去探了探陈琪的鼻下,的确另有呼吸。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我赶快掏出电话,救人要紧,再说也许小曼的去处预计得着落在这个活死人的身上。
当从抢救室里走出的大夫奉告我陈琪已经变成植物人时,我看着从抢救室推出的陈琪那张花枝招展到诡异的脸,我以为我很悲剧,媳妇丢了不说,还捡个祖宗供着。
死人复生
我抱住头想了好久,可是大脑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我一动脑筋就全成了糨糊,脑筋里不停呈现的就是推开试衣间门那一刹那,穿戴大红寿衣的陈琪倚靠在墙壁上的样子,然后她忽然动了一下,长发低垂的头迟钝地抬起来,然后,我瞥见小曼的脸。
我一下子吓醒了,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过去了,可是一醒来我就以为过失,我以为特另外冷。我一下子抬起头,却瞥见原来关得好好的病房门,开了一条缝。
我第一反映是陈琪醒来走出去了,可是转头一看,陈琪仍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我心里一松,大概是护士来查房,可是余光扫过陈琪的床,反映过来时我猛地一惊,陈琪不能动,所以她的被子应是很平展地盖在她身上。而此刻,陈琪的床边,呈现了一个像是谁坐过的印记──有人来过。就在适才我趴在陈琪床边睡着了的时候,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的床边,缄默地看着我们。
我当即伸手过去探陈琪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
我迅速站起来追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点灯。陈琪的病房在走廊的最里面一间,我沿着走廊向外走,所有的病房门都牢牢关着,门缝里不露一点灯光,想必已经是深夜了。我经过楼梯,向下望了望,没有一点声息。我走到走廊的另一头,和陈琪房间对称的位置,我一看那门,脚步当即停下了。那扇病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与陈琪房间的景象极其相似。这让我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轻轻走过去,拉开门,房间里也只有一张病床,月光透过白色的窗帘隐隐约约洒进来。这个病房像久未用过,铁床上没有被褥,地上全是尘埃。在这个寸土寸金、恨不能把茅厕也放满病床的医院,有这样一个空置的房间让我感受异样。我摁亮手机仔细检察,这一看我皱起眉头:地上薄薄一层浮尘上,竟然有一些缭乱的脚印,从门口直行到病床前。我走到病床前,用手机照明去看床头的病历卡,想知道最后一个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谁。一照之下,果真有一张纸片,我取出来拿到面前细看,忽然一阵冰凉的感受滚过脊背。那上面的名字是:陈琪。我觉得是重名的,再往下看年纪性别,直觉告诉我,这一定就是陈琪无疑。这么说来,陈琪在这家医院接受过诊治。
我正思考,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背后低喝一声:“你是干什么的?”
我吓一跳,猛地转过身。门口站着一个护士,她警惕地看着我道:“你怎么进来的?这个房间被封好久了。”
“我来的时候这个门就开着。”我边诠释边向门口的方向跨了一步,没想到那个小护士竟然很畏惧地下意识退却着。
“这里死过人,你仍是快出去吧。”小护士说完就急急地要脱离。
我忽然问:“死的人是叫陈琪?”那个护士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继续走了:“这不关你的事,你再不走我就要叫守卫了。”
她没否定,陈琪竟然是在这家医院灭亡的。可是医院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这样讳莫如深。并且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又会从新呈现?我忽然以为掉进了陷阱,周围是厚重的迷雾,我看不清一切,连身边人的脸都含糊了。
我使了点手段找到了陈琪的主治医生,当我拿着陈琪的照片给他看时,他表情一下就变了。我问:“别说你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女性是怎么死的?”
他听到我这句话却愣了一下,道:“你,你说什么?她怎么死的?”他见我有发飙的趋势,当即诠释道,“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死的,虽然她的诊治中是出了一点事故,可是她脱离我们医院的时候的确是还活着的。”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那么说陈琪从头至尾都没有死。那么为什么要办葬礼?莫非为了骗礼金?或者要冲喜?不会这么狗血吧。此刻想来那场葬礼的确细节处值得推敲。
陈琪是孤儿,只有一个男友米阳,还身在外地,也只有小曼曾见过他的照片。陈琪在这里并没有亲人,最要好的也就是我们这几个大学时的同学。但是大学结业都几年了,联络也不多,那时听到陈琪死的消息都很震惊,她的后事也是我们几个给操办的。可是,我忽然发现,这里面,一直有一个人被忽略了。是谁通知我们陈琪的死讯的?我是小曼告诉的,而其他人,一起在医院碰头的时候仿佛都是刚获得消息的样子。
当狗仔收到我的消息赶到医院时,和我看着病床上的陈琪面面相觑。我提出了那个问题:“你,是被谁通知的?”
我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他说出是自称陈琪主治大夫的某生疏人,然后我会查无此人,事情转向灵异,可是,他却用一种极傻的脸色和口吻道:“是小曼呀。”然后在我杀人般的目光中噤若寒蝉。我说:“这个,可不能恶作剧的,小曼她,失踪了。”
狗仔指灯立誓言之凿凿,还要拿出通话记实给我看。然后,事情转向悬疑了。
活人死了
我把钱夹里小曼的照片抽出来放在民警的办公桌上,在医院的时候狗仔一句对我的赞美提醒了我,他说:“你傻吗,怎么不去报警?”
民警一看照片眉头就皱起来了,他把照片拿起来特别仔细地打量,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这个女性,我在哪里见过。”
我紧张地等着警员同志思索出结果。他忽然省悟过来,看了我一眼,含义复杂,什么也没说就去打电话核实事情。回来背面色就十分严肃了,他说:“请你跟我来一下。”
他带我到了公安局的太平间,根据编号拉开一个冰柜。
我只看了一眼,就像被木棍狠狠地敲在头上,脑筋刹时就空白了。冰柜里的女尸僵硬得毫无气愤,穿的正是跟我逛街那天挑的那件风格极其凉快的裙子。本来这条裙子那么适合她的身段,虽然很贵,可是我想我仍是愿意给她买的,但是她再也不会问我要了。她手上还戴着定亲时我送她的戒指,可是我也再不会见到她对我笑了,虽然她的面部有些变形,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小曼。“她是,她是怎么……”
民警同情地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节哀顺变呀。她是三天前在××百货楼上掉下来的。法医说不大大概是自杀……”
之后他诠释的什么高坠什么颅脑挫伤什么的我都没有听进去。我脑筋有一点儿反映不过来。我打断他:“对不起,你等下,你搞错了吧,我昨天还和她在××百货逛街呢,怎么大概是三天前出的事。”
警员猜疑地看看我,又回去比照了一下资料,又打了个电话向法医核实了一下,道:“的确是三天前,所有记实都没有出入,并且法医检修的结果也是这样。你不要太惆怅,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事情,又转向灵异了。我脑筋里已经构想出这个以我女密友为主角的灵异故事的原委:死去可是怨念极深的陈琪要借魂还阳,害死了小曼,然后冤死的小曼对我仍有眷恋,于是回来陪我逛最后一次街,从此天人永隔,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想到这里,我不禁心酸不已。
这是何等经典的鬼故事桥段呀。假如我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也许就信了。但是马脚在哪里呢?陈琪是怎么活的?小曼又是怎么死的?事情,恐怕离结束还远得很。